【顺懂】从属关系-11

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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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懂在逃。


或者说他无意在逃,而又不得不逃。


隧道里的争论归根究底其实毫无意义,无论他说了什么——亦或他拒绝去做什么,顾顺都没有再做过任何表示,自他说出‘你信我’之后,就没有再和他争论过一句,沉默的替他穿好了装备,便弓身下来将他抱出了废墟。


延绵的火光仍在不远处燃烧,近在咫尺的却是清冽的雪茄与松柏的味道,李懂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被信息素所惑,在他怀里对着眼前的深色迷彩发呆,直到男人终于寻至一处隐蔽的天井将他放下,俯身下来对他轻声说道‘我走了,原集合点见’,才慢半拍的明白过来对方早已打定主意准备独行。


他的状态其实不是很好,有点发着低烧,内里一塌糊涂,顾顺替他穿衣服,将他重新整理成一个看似正常的模样,却毫无替他清理里面的想法,或许是被药剂扩大后的本能作祟,所有Alpha都耽于宣誓主权这一行为,而没有什么能比内射更符合这一命题了。


他漠然的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最后才清晰的认识到:如果狙击手非要离开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去的。


炮火声消失了。


李懂知道那是石头和佟莉安全撤离的讯号,他们后来又再次和队长在通讯频道里经过了简单的交流,除却陆琛的腿伤与副队开车撤离时被狼咬住的手臂,大概就只剩下他和顾顺还深陷在敌区里生死未卜了。


他翻开了顾顺临走前给他的背包,发现他将全部的食物和水都留给了自己。


李懂直到现在都还不太明白狙击手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里,他看上去冷漠又克制,仿佛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细微末梢处却又露出来一点压抑的专横,让人得以窥见他其下隐忍的倒影。


他靠在墙壁上发呆,不清楚该如何破局,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抬头看到远处落日的余烬,混沌无止无息,而瑰红色四向散逸,浩大寰宇中夕照如浴火而降的凤凰,将天地镀上一层壮丽的片羽。


几道光束横斜,穿过了无人的弄堂,照在地上被打翻了的几个鸦青色的瓦罐上。那道裂口朝下,洒了半地马奶,时隔许久,才逐渐干涸成一处不规则的污垢。


他从墙上的污垢上往下看,伸手抽出了底下被压着的一本因住客的匆忙逃离而掉落在地的书本,翻了几页,看到书脊间夹着的几缕女人的头发,想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那污渍不是马奶。


他静默了片刻,偏头环顾四周,在墙角的稻草堆处停驻住了几分钟目光,最终什么也没说的走了过去将书本放下,看到它封面朝上,写了希尼诗文集几个字样,黄白绿色块被磨掉了泰半,剩下深褐色浸透入封面,染红了一半纸张。




一个小时之后。


他侧身藏在一处脱落了漆的墙壁后,屏息留意不远处巡逻的脚步声。


凤凰终于在漫长的燃烧后彻底的沉寂下去,他在顾顺将他放下的天井旁呆了许久,看到夜幕低垂,圆月升起,自以为时间将至,才动身前往城外的集合点。


似乎没有人再进行兽化了,所有组织成员都不约而同的再次披上了文明世界里虚假的外皮,或许是因为得到了‘入侵者已然全部离去’的消息,墙外几步之隔的人们正一边走一边随意的用当地方言高声谈论着什么,李懂凝神听了许久,才勉强分辨出‘完全兽化’和‘黑色眼睛’几个字样。


他低头打量了一会手里的狙击枪,才慢半拍的意识到他们是在讨论自己。


第一次在沙漠上遭遇时李懂还并不知道他们是嗑了药的狼人,他无意间露出过自己被标记的痕迹,又在之后的沙城里暴露了自己会说狼语的习惯,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将一个怎样的事实不甚在意的告诉了敌方,以至于被人察觉到了他的另一重身份。


脚步声逐渐远去,那群人离开了。李懂从墙后转了过来,余光瞥见远处楼房一片漆黑无人点灯,唯有穹顶一轮圆月悬挂,将地平线尽头的沙海映的惨白无比。诡异的寂静好像主宰了这座状似无人的空城,将无处不在的声息逐一抽捻。


太静了。


他想。


不该这么安静。


沙城中风声凛冽如恶鬼哭号,却唯独不闻近处一丝一毫人烟的气息。


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直觉有什么正凝成了一把刀锋,僵而不发的在暗潮涌动下的空气里成型。就好像长时间身处战场而被刻进的本能,他感到那柄刀锋向下,已然缓慢的对准了他的头顶。


——狙击手!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转身便往身侧的楼梯上跑,然而就在他踏上天台的那一刹那,一发子弹已然瞬息破空而来,嗖的一声划过了他的脸颊!


金属摩擦空气,发出了一声轻微又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因惯性偏过头去,恰巧错过第二发子弹,感到灼烧尖锐的刺痛立刻弥散开来,迟了半步的血刃往后溅出,嘀嗒落在地上。


他反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抬眼看到了不远处阁楼上一闪而过的火光。


数道子弹霎那间再次袭来,悄无声息的打在他跟前的水泥地上,他避无可避,就地一滚,与那道刀锋擦肩而过,勉强背靠近处的晾衣架站定,连一刻都来不及喘息,便再次被炮火逼至了晾着的帷幕后面。


“操。”


他含糊的在喉咙里说了句脏话,纯粹是猝不及防下被完全压制无法反击的憋屈,在天蓝和明黄色的布料间隙里分神去留意对方的位置,确定了他的方位。


颜色泼洒到了尽头,他已无处可避。


他当即转身在尽头的天台边缘趴下,不顾自己暴露的危险,透过瞄准镜看到了阁楼上露出的半边衣角。


对方最后一发子弹砸在了他前方的台檐上,碎石迸溅。


随着一声爆破的轻响,剧痛瞬间穿透了他的双眼——


“……!”


那一瞬他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刮过了整个眼眶,又像有人用寒冰裹住熔岩按上了他的瞳孔,血雾刹那间散开,李懂猝不及防下呻吟出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脱口而出的惨叫,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全部节奏,却在疼痛所激下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的认识到了一件事情:


——对方没有子弹了。


他在换弹。


李懂一推扳机,在极致痛楚下已无力思虑其他,强迫自己无视掉眼内的剧痛,屏息。


准星对准了那处虚空,在令人焦灼的短暂停顿后,一个黑点出现在了那里。


血色弥漫开来,像将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黑布,尔后那黑布愈发厚重,近乎要将前方的道路全部掩埋。


他在一片黑暗之中按下了扳机,听到了撞针轻响的声音。


那颗子弹划破漆黑长夜,流光转瞬即逝,向着既定的结局而去。


轰——


寒风骤然从极远处吹来,头顶惊雷乍响,一道闪电划破苍穹,撕开厚重夜幕。



下雨了。


他在模糊的黑夜中仰起头,感到了一丝冰凉的液体落在了他的眼睑上。


荒芜已久的沙漠,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场暴雨。


一道身影从高台上坠落,像被巨力所推,重重的砸在了贫瘠的土地上。李懂收枪起身,听到那道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一声狼嗥,打破了惊雷过后欲盖弥彰的寂静。


他侧着脸,知道那声不同寻常的声音已将他暴露,自知无法在失明的状态下逃出多远,在一地苍绿后静默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待在原地。他在那短短几分钟里想到了很多,唯一遗憾不能赴约,不清楚对方会不会忘记吃药,最后才在雨声里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几道不甚分明的轻响。


数道凌乱又轻微的脚步声,踩着楼梯,缓缓地、戒备的走了上来。


闪光弹和催泪弹被先一步扔出,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他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听到几声不同于人语的含糊的低语在空气中响起,就像是被压在嗓子深处断断续续的嘶吼,却在片刻停顿之后,从原本的威慑莫名转为了语调急促又透着一丝亢奋的声音。


【是他!】


【对,沙漠里的那个人……】


【抓住他!】


李懂低着头靠在墙上,从他们相互交谈的话语里终于意识到这些人不是磕药的狼人,而是和他一样可以随时兽化的特殊人群。


他被认出来了。


与沙漠里那场遭遇战类同,但这一次,他毫无胜算。


少年低声念了一个名字,摇了摇头,没有再试图开枪了。


“放弃抵抗!”有人在嘶吼声中对他厉声喝道,“你逃不掉了!把武器放下!”


数把枪上膛,对准了他。


李懂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和神情,自认为在悬于头顶的死亡阴影下站立了良久,直到此刻听到这一句话,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一个被他忽略了的事实——


他们想要活捉他。


有些时候,被俘虏是比被干脆杀死还要残忍的一个选项。


他直觉到反常,想起那些顾顺告诉他的话语和对方疑似正在进行的药剂实验,往后退开一步,从身侧摸出了一把手枪,抬起了手臂。


“靠!别动!”他的动作瞬间激怒了对面的所有人,那个声音骂骂跌跌的往地上唾了一口,仿佛像完全没有看见他手里的武器,对着他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想抓他:“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你想错了。”李懂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说道,倏然将枪口一转,对准了自己。


“我只是想提前帮你们做一件事情。”


他偏过头去,半垂着眼看了眼地平线尽头,决然的按下了扳机。


砰——!


那一瞬时间像被拉成极长的慢动作回放镜头,他的手因后座力而振开,对方睁大双眼,猛地往上抬了下他枪口,与此同时另只手往后一按,狠狠的将他掼倒在地。


子弹往上斜飞,擦过了少年有点汗湿的额头,留下了一道轻微的灼烧的痕迹。


“你他妈搞什么!”那个Alpha既惊又怒,悍然骂道,下一秒毫不留情的反扣了他双手,夺走了他手里紧紧握着的枪。


“操,有种你杀了我……”他咬着牙针锋相对的回道,眉梢凌厉,像被逼至绝境的狼崽,明知无路可退,只能自暴自弃不顾后果的反抗。


“还挺倔,恩?”对方轻而易举的压下了他全部抗衡,意味不明的说道,仍有一点余怒未消,伸手掐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他单手从地上暴力的半拎了起来。李懂疯狂的挣扎,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了沉闷一声。


高大的Alpha则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骤然凑近了他的颈边,轻声说道:【原来你看不见?】


很快更多的人靠近了他,李懂起初尚未理解他们的行为,直到有人用手摩挲了下他脊骨上的标记,他才真切的有一点知道要发生什么,感到了头皮发麻般的毛骨悚然。


【滚开!】


他惊的想往后撤开,腕骨用力,却被另一双手再次按住了头颅,拼命迫使他弯下脊梁来。李懂低声骂了句脏话,屈辱感令他竭力想别过脸去,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周遭已俱是旁人。


事态的恶化最终终止于一头巨狼跳上天台的那一刻。


李懂勉强在剧痛里睁开双眼,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双如冷玉般的眼。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一瞬间他的感受,就像一次漫长的白驹过隙,又恍若山河永寂就此写尽了灰烬,任由时光从宇宙边缘翻滚而去,壮丽的洪流代替无垠又寂寥的荒芜;那些雷雨声喧嚣、明月垂怜投下的光、呼吸声像是遍布的潮汐,风声凛冽呼啸而过,而无声的呐喊里酝酿出来无法明说的恐惧与绝望,它们全都不见了。


剩下来光影陆离的色调,缄默叫停了时间宣读胜利,像极了那晚他抬头看过的星光,黄沙漫天里一个声音说道‘顾顺就位’,到更早之前沙漠的公路上女人坐在后车厢里洒出来的歌,连同这些这些所有所有,都在这里了。


他一身狼狈,身陷敌营,被强行按住跪在地上,明知之后的命运也不会好过现在,却仍在片刻静默后勾起唇角来,低着头轻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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